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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7月20日(星期一)
下週的週一,那天早上。
在一踏入學校教室的瞬間就馬上失去活力,給人一種褪色的黑白電影的錯覺。同學們的對話聽起來稀稀落落,但和平時的對話相比又過於安靜,空氣中瀰漫著懶惰的氣氛。
理由我是知道的。
因為這週中旬就開始放暑假。和下週才放暑假的上週在格調上完全不同。
期末考試也結束,暑假近在眼前。對消化比賽*拿出乾勁什麼的完全不可能吧。
注:消化比賽主要是體育比賽關分類之一。職業棒球錦標賽等聯賽的運動,優勝隊伍決定後,或優勝可能性消滅之後所有行程結束為止的比賽。
在我興致勃勃地眺望著時間緩緩流逝的教室的時候,一個看起來已經筋疲力儘的男學生走進了教室。
「早上好,阿丸。每天早上的鍛鍊真辛苦呢」
「哦,淺村……」
聲音和表情都很累壞了。
我校的運動部雖然冇有多少突出全國水平的社團,但能取得中堅程度成果的精力旺盛社團有很多。
好友丸友和所屬的棒球部也位於那個位置,據說每天兩次,早上和放學後的練習極其嚴酷。
不過,在這樣的環境中,這位摯友應該是以天生的良好要領來遊刃有餘地活動著,今天為什麼會如此疲憊呢。
「情緒很低呢。感覺已經枯萎了,發生什麼了?」
「在地區預選賽的第二輪比賽中敗退了。」
「原來是情緒低落」
「不,不是。暑假裡的練習好像要加碼了」
「啊,搞反了嗎?一般來說,大會繼續下去的話練習纔會更嚴格吧」
「因為臨陣磨槍的練習在短時間內能提高的實力是有限的。休息一下調整狀態會比較好,教練也想避開因亂來的練習導致的反對的風險,所以大會中隻要保持適當的練習量就可以了。」
「原來如此,很合理啊。」
「嗯。……唔」
無力地坐在座位上的阿丸,他環視教室內皺起了眉頭。
在散漫的空氣中,看著幾個學生談論暑假的計劃,阿丸嘟囔說。
「真好啊,能謳歌暑假的傢夥」
「阿丸,你是很羨慕那種東西的人?」
「那當然羨慕啊。自由時間纔是最好的財產。嘛,決定在棒球上花時間的人是我自己,對這樣的使用方法也冇什麼不滿。」
「那你羨慕什麼?」
「變得冇有時間去電影院了啊。夏天會以長假期的家人和情侶為目標,上映很多大作對吧?如果因為練習而被拘留的話,就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阿丸深深地歎了一口氣,看他的樣子十分好笑,所以我內心偷笑著他。雖然我想著「訓練量不大,所以在大會中專心看電影怎麼樣?」,不過有些地方不按常理出牌的這位丸友和就是我的朋友。
「因為有很多我很在意的電影啊」
「像『蒼夜的間隙』嗎?」
「啊?那是常見的催淚玩兒吧。對想哭的女生和想要藉口**的情侶來說也許正好,但對我這種活蹦亂跳的電影發燒友來說可不夠」
「不看就批評,作為電影迷是不合格的吧?雖然那電影很有趣就是了。」
「什麼啊,淺村,你已經看了嗎?」
糟了。這可能是我的失言。
為什麼,和誰,在什麼樣的情況下去看的電影。如果他對這些部分太感興趣就不好了,所以我慎重地選擇了措辭
「因為在兼職的地方原作小說賣得很好,所以我很在意。在兼職結束後就一個人去看了」
「淺村。……那是約會吧?」
「誒。不,我不是很懂你在說什麼」
「為什麼你還冇被問,就說『一個人』?就算你不說我也知道你基本上是那種一個人行動啊」
「偵探遊戲?你想得太多了啊」
雖然我冷靜地回答,但襯衫下麵還是汗流浹背。
阿丸用眼鏡後猛禽般銳利的眼睛目不轉睛地觀察我。
內心被窺視的感覺讓我很不舒服。我還不如把和讀賣前輩一起去看電影的事情如實告訴他來得輕鬆。
難道,被警察逼問的罪犯也有同樣的心情嗎?冇有證明的機會,雖然這機會也不能有就是了。
「不管是奈良阪,還是綾瀨,淺村……你最近好像挺走桃花運啊」
「都說了是誤解。什麼都冇有啊」
「真的嗎?你和奈良阪說話的目擊證言可不少咧?上次是在圖書室前嗎?」
「啊?什麼玩意?我被監視了嗎?真是詳細過頭了太恐怖了」
「人的眼睛在哪裡都有啊。壞事一定會敗露的」
「隔牆有耳,隔扇有目,人的嘴是管不住的。」這句諺語的可信度之高,我親身體會到了。
「我覺得光是和奈良阪同學對話就被當成壞事是很過分的」
「對於喜歡那傢夥的男人來說可是大罪。……你不會是和奈良阪一起去看電影吧?”」
「她冇去。……我冇和誰去」
我趕緊糾正我本來想說的「和奈良阪同學」,補充道。
嘖——我聽到了阿丸的咂嘴聲。
多麼巧妙的誘導性審問啊。就因為是好朋友,所以我才怕了你啊,阿丸。
「算了,就是那個啊。如果你開始戀愛了,就不要客氣,直接說出來吧。我作為你人際關係的第一人,我會全力支援你的戀愛」
阿丸露出健康潔白的牙齒,豎起大拇指。實際上,阿丸的人力用在敵人身上有很可怕的效能,但在用自己人身上隻會讓人覺得可靠。
「真的到了那個時候,我就拜托你了」
「好喲」
阿丸簡短地說完,冇有再追問下去。
雖然他憑藉天生的人類觀察力看穿了和我一起去電影院的人,但比起自己的好奇心,他還是優先考慮了我不想說的心情。我認為,懂得分寸是這位好友成熟的部分。
我真的有個好朋友啊。
……如果再跟他說這話的話就太噁心了,我是絕對不會說的。
放學後。
在目送阿丸匆匆前往棒球部練習後。我坐在自己的椅子上,茫然地望著教室裡一個接一個學生減少的身影,無所事事地用手機在社交網站和新聞報道上轉來轉去。
過了十幾分鐘,隻剩下兩個學生在閒聊,其他人都不在了。
從半開的窗戶吹過來的溫熱的夏風和不知從哪裡傳來的蟬鳴,刺激著不存在的鄉愁。即使是在這樣的都市中心,隻要條件齊全就會產生鄉愁,莫非日本人體內有種一旦接觸到夏天的風景就會自動想起故鄉的基因嗎?
讓這些毫無意義的假說在腦內晃悠後,我歎了口氣離開座位。
我絕不是白白浪費了時間。
自從和綾瀨同學有了兄妹關係後,我決定儘量錯開一點時間放學。
既然回到了同一個家,回去的路也一樣。那樣的話,說不定會意外地碰到而讓對方感到尷尬。我想避免展開這種情況。
……我的這種自作主張,今天似乎適得其反。
「啊,是淺村君!」
「誒?」
穿好鞋,我正要走出電梯口,背後便有人喊了一聲。回頭一看,一個頭髮亮色的女生爽快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精神嗎?回去時能和你一起真巧啊!」
「奈良阪同學」
女學生是奈良阪真綾。越過她的肩膀,可以看到另一個女學生——綾瀨同學。
奇怪,明明放學,這兩人居然在一起——在我產生這樣的疑問同時,奈良阪同學開口。
「一起回去吧!」
「欸。……為什麼?」
「啊。什麼為什麼,那是當然是……機會難得?」
「我完全不知道有什麼機會難得。我們是同一個方向嗎?」
「同一個同一個。因為目的地是沙季的家」
「誒?」
為了尋求說明,我看了綾瀨同學一眼,她抱歉地雙手合十。
「她要在家裡教我學習」
「啊,原來如此。但是,和我一起回去的話……奈良阪同學不討厭嗎?」
「冇有。不是冇有討厭的理由嘛」
奈良阪同學滿不在乎地斷言。不愧是和100個朋友在一起的陽光角色中的陽光角色,與異**流的心理障礙似乎並不高。
確實,在我至今為止的人生中幾乎是無緣的,但是男女混搭在一起行動的學生也並不少見。
我和綾瀨小姐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誤會而刻意隱瞞,也許隻是擔心過頭了。
「反正都要回同一個家,也不用特意分開回去。對吧,沙季?」
「嗯,雖說是這樣……」
盯——綾瀨同學瞥了一眼這邊。
……嗯,算了,這次也冇辦法吧。
我以放棄的姿態點了點頭,綾瀨同學像是投降了似的輕輕歎了口氣。
「我不依賴真綾會比較好吧」
她這樣抱怨道。
然後我們三個人並肩走出電梯口。走在兩個女生旁邊,我感覺很不舒服,口乾舌燥。我無法消除擔心被人用奇怪的眼光看待的不安。
但是從結論來說,正確的是奈良阪同學。
在走出校門之前,我們有時會和其他學生擦肩而過,但既冇有人回頭看我們,也冇有人盯著我們看。一個男生和兩個女生的組合,似乎也被認為是極其自然的景象之一。
好像有人把我目擊到的奈良阪同學的情報泄露出去了,但比起隻有兩個人,三個人以上會讓人更加感覺不到特彆的語境。
出了學校後,等待著我的,是從澀穀到代官山的路上眾多的典型坡道。即使是放學後,還高掛的夏日太陽正火辣辣地烤著柏油路,我意識到製服下積滿了汗,心情很鬱悶。
走在旁邊的綾瀨也用手帕擦著脖子。就連絲毫不失冷峻的表情的她也感覺到了熱力,明明是理所當然的事,但我覺得自己就像找到了一個世紀發現的學者一樣。
「砰砰」的一聲,我聽到了奇妙的流行電子聲音。
回頭一看,不知不覺間已經退了幾步的奈良阪先生正拿著手機笑著。
「啊,不用理我。不要回頭,保持自然!」
「那個,冇有拍照片吧?就算是朋友也不允許偷拍啊」
「不是,不是照片,是視頻。完全不是偷拍」
「不管靜止還是移動,偷拍就是偷拍。好了,給我,我要馬上刪掉」
「啊啊!真是的,不要拿走!我的手機!」
綾瀨毫不留情地拿走了好友的手機。
在眼前,一邊確認一邊好好地刪掉。
「沙季真的不想讓我拍呢。不用那麼著急刪的,我本來打算馬上就刪的」
「我討厭。照片拍下來不好。由真綾來決定刪還是不刪,但萬一冇有刪的話我就要責備你了不是麼?這樣很磨蹭,我也不想懷疑,這種情況還是自己爽快地做比較好」
「不得了了,淺村君。沙季用正論欺負我!」
為什麼要在這裡引禍水。
岔開話題倒也罷了,但至少還是想請你找個更容易切入的話題。
總之我的答案已經決定了。
「投綾瀨一票」
「哥哥お兄ちゃん你這個背叛者!雖說你們是兄妹,但並不代表你必須這樣的呀!」
「我不記得我成了你的夥伴,能不能不要叫我哥哥?」
說起來對有血緣關係的兄妹來說,他們會用她說的台詞來表達嗎?
雖然我們冇有血緣關係,但總感覺到種似是而非的地方,但我最近發現,我們的價值觀和生活習慣正隨著一起生活而變得更加相似。或許,也是有那麼回事。
「倒不如說意圖不明。為什麼突然拍下來呢?」
「不,我覺得你們兩個站在一起就成了一幅畫。要不要試試當情侶YouTuber?像是金髮辣妹和陰沉角色的男子當了兄妹之類的!絕對會火哦」
「怎麼可能會當呢?而且不可能有人喜歡看那種東西」
綾瀨同學驚訝地說,我也點了點頭。
「同感。……還有奈良阪同學。雖然可能是事實,但是麵對麵被叫我『陰沉角色』確實很傷人」
「啊,彆誤會了。我並不是想不尊重你。我看了下Ins,有很多人都是帶著陰沉角色的標簽,有點陰暗氣質的美型男子的投稿。倒是很受女生歡迎哦」
「不,要是被人說成是美型,反而會讓人覺得有種恭維的味道,讓人很刺撓」
「啊,彆誤會了。我並不是說你本來就很帥,而是說你有那種化妝之後看起來很美型的素質哦」
不管哪邊她都在說我很不起眼。雖然奈良阪本身並冇有什麼惡意,但卻很難吐槽,真讓人煩惱。
「而且也不是冇有。倒是有想在YouTube上看情侶網路播送的需求。其實已經很常見了,不過現在想要流行起來卻很難,但是兄妹的網路播送是很罕見的,所以有可能有可能!用廣告收益實現上流生活吧!」
「廣告收益……。那個能賺錢嗎?」
聽到奈良阪同學熱情洋溢的話語,綾瀨同學向前探出身子。
「當然啦!如果受歡迎了就會賺大發了」
「賺大發……」
「等一下。奈良阪同學。綾瀨同學。閘住」
我冷靜地製止了正要興奮起來的兩名女生。雖然打斷她們的談笑的惡行是會被她們被罵成「潑冷水的混蛋」,但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她們拚命往幻想奔去,我還是有一種罪惡感。
「最近上傳視頻的人越來越多,藝人和企業也參與其中。不是那麼天真就能脫穎而出的世界。……一個熟悉那個世界的人在視頻裡說」
綾瀨同學拜托我找高額兼職的時候,我大致調查了一下視頻服務的廣告收益。
曾經有一段時間,這個職業培養出了上億人,在小學生想成為的職業排行榜上名列前茅。但是在眾多明星閃耀的同時,殘酷的競爭和每日都被數字追趕的重壓讓很多人患上了心理疾病,最終受挫。
至於情侶配信,其特性上也存在著無論如何都無法避免的問題。
「就算成功了,想要堅持下去也很難。最近不是經常聽到嗎?因為分手,好不容易培育出來的頻道就這樣冇了」
「嗯嗯。當然是有那樣的情況。但是,正因為如此,所以我才這麼說」
「誒?」
「和戀人不同,兄妹之間冇有分手!作為觀察親熱的頻道,難道還有比這更幸運的關係嗎?不,冇有!」
「這麼一說,我覺得似乎有點道理……」
「纔沒有。淺村君也受到了什麼影響?」
「對不起」
我立刻向一臉驚訝地瞪著我的綾瀨小姐道歉。
以秒為單位行動——是成功者在麵對挑戰時提倡的迅速行動,不如說,我認為正是失敗的時候,更加應該注意到這番話。如果感覺氣氛稍微不愉快,多餘的事情就晾一邊,總之先道歉。
我想把「秒速道歉」作為座右銘。
不平不滿不積攢,也許這就是我和綾瀨同學的溝通方式。
手指正把弄著頭髮的綾瀨同學歎了口氣說。
「我不會做的。而且也不可能會順利」
「誒~,我還因為你會做呢。沙季和淺村君都很聰明嘛」
「被綜合得分比我們高的真綾這麼說,我不太覺得有被誇獎到」
「不不不,不是考試的分數。怎麼說呢,那種諸葛亮!的聰明」
「即使這樣也不行。如果真的想贏,都不知道會費多少時間。那樣就冇時間學習了」
「嘖。我覺得絕對會受歡迎的。倒不如說我想看!你儂我儂!」
「這不是私情嘛。……明明我都說不是那樣的」
「不管怎麼說都不行。如果有了人氣,那就有大問題了」
學校的學生裡,隻有奈良阪同學知道我和綾瀨同學的關係。如果成長成熱門頻道,那麼關係就會暴露在眾人麵前。而且,如果明明是兄妹卻拍出了類似情侶內容的視頻,要怎麼向父親和亞季子小姐說明纔好啊。
當然,綾瀨同學是位出眾的美少女,既理智又體貼,和她保持著適當的距離,是同居生活中非常合適的對象。如果能培養出這樣的戀人關係,說不定那就是幸福的關係。
但是,她是義妹。這不是虛構的世界,而是現實中的真實的義妹。
這種選擇,我是覺得絕不能浮出水麵。
「這樣啊,真遺憾。不上YouTube也沒關係,隨便做做看就好了。如果能很好地發揮存在感的話就能得到高報酬的工作!總之,淺村君是Ins吧,Ins」
「為什麼?我可冇有拍出瀟灑照片的品味哦」
「把標上陰沉角色風,能看的照片一個勁地上傳不就好了嘛!一定很適合你哦」
「我不會做的」
我一邊說著,一邊背過奈良阪同學去,然後不知不覺地下載了Ins的應用程式。
我跟在綾瀨同學和奈良阪同學邊走邊聊的身後,試著註冊了個賬號。按照最初的指南課程畫麵的介紹,設定個人簡介。
如果真的能高效率地獲得人氣並和賺錢聯絡起來的話,我想我會告訴給綾瀨同學聽。
……但,在回家之前,我做了一個輕度的參觀服務,但我甚至不知道哪些用戶是受歡迎的。
我好不容易創建的賬號,但估計會就這樣放任不管了吧。
到家了。
進入自己的房間,關上門後,我放鬆了繃緊的肌肉,感覺有什麼東西從指尖脫落了。
加上奈良阪同學,我們三個人一起回家,和平時的回家方式太不一樣了。說不要緊張是不可能的。
為了防止奈良阪同學闖進來,我把自己房間上鎖,我一邊打開空調,一邊鬆開領帶,脫掉製服。汗津津的肌膚在冷風的吹拂下感到很舒服,但我還是努力剋製自己,不輕易說出自己的感想。
現在家裡還有個奈良阪同學。
光是有綾瀨小姐的耳朵就要注意日常的聲音,要是連完全是外人的奈良阪也在就更加不用多說了。
這樣想著的自己,突然意識到了。
我極其自然地浮現出來完全的外人這個概念。這也就是說,前提是存在種類與之不同的外人。
綾瀨同學這個外人和其他外人。當我像這樣在自己心中將定義分開時,我不知道這是否意味著我和她關係是不是更接近家人了?
我換上便服,離開了房間。去餐廳廚房拿飲料時,看到綾瀨同學在客廳打開教科書,跟奈良阪同學學習。可能是為了配合朋友吧,綾瀨同學依舊穿著製服。
兩位的表情都很認真。在回家的路上還在開玩笑的奈良阪同學,也認真地教著。
我小心地打開冰箱,往放了冰的杯子裡倒麥茶。儘量不發出聲音,慢慢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我把杯子放在矮桌上盤腿而坐,用智慧手機打開漫畫的應用程式,補上因為這兩週的考試而冇什麼時間看而積攢的漫畫係列。
今天兼職休息。可以悠閒自在地度過久違的私人時間。
過了一個小時,想看的係列大致都看完了。
想要挖掘一下很久以前被圈裡推薦的作品,點擊搜尋按鈕時,手指突然停住了。
手機畫麵的左上角。看到表示的時刻。
下午五點。
該準備晚飯的時間到了,我拿起手機站了起來。
雖然一直以來都是綾瀨同學為我做的,明天是重要的現代文補考。哪怕學多一分鐘也好。
我去了客廳,綾瀨同學抬起了頭。
「啊,表情。時間差不多到了。今天要我做不怎麼費事東西的話就幫大忙了」
「行了,你坐下吧。我會來做飯的,你繼續學習吧」
「欸。是嗎……?」
為了讓她安心,我一邊帶著微笑一邊走進餐廳廚房,放下筆想要站起來的綾瀨同學呆呆地重新坐了下去。
「而且我兼職休息,又正是這個時機。你現在就集中精力學習吧」
「……謝謝。幫大忙了」
她用夾雜著困惑的小小聲音,但是卻喃喃道著確實的禮。
看著這樣對話的奈良阪同學,一邊把手放在下巴下,一遍「嘿~嘿」地像做出像偵探一樣的動作,同時像貓一樣眯起眼睛。
「真好啊。有一種好丈夫的感覺呢,淺村。」
「你那又是什麼角色啊?」
「藝術評論家!」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一邊聊著資訊量為零的話題,一邊利用空閒時間操作手機,檢視菜譜網站。
我一個人的的話可以隨便吃點袋裝咖哩之類的來解決——說著,一邊輕輕地確認一下架子上的東西。上麵保管著的是同居開始之前買的東西,包裝上鮮紅地強調著「辛辣」兩個字。
自從和綾瀨母女同居後,兩人親手做飯的情況增加了,速食和冷凍食品的消費速度下降了。這個咖哩也是我和老爸一起生活時留下的痕跡。
也就是說完全冇有考慮辣度的喜好。
這一個月來,綾瀨和亞季子給我們做的料理偏向冇有強烈的調味品,反而說很多原本很辣的菜也被調得比較甜。大概激辣是她們的鬼門。
不過,如果有時間在這裡獨自考察的話,去問她們本人也未嘗不可。但是,在奈良阪同學在場下,我不敢直截了當地問她。
正如「孩子舌頭」這一揶揄表達所說的,提及包含對辣的耐受力等口味偏向的內容,對某些人來說可能會大大傷他們自尊心。
果然冇有咖哩。讓我來依靠身經百戰的主婦們的睿智吧。
一部手機就能瀏覽無數菜譜,我想活在這個便利的世界真是太好了。
「好了,來吧」
我一個人鼓起乾勁,開始做料理。
從結論來說是失敗了。
不,不是。連成功或失敗的擂台都冇有建起來。我自己幾乎冇有自己做飯的經驗,對自己的能力估計得太天真了。
菜譜上理所當然出現的每一個單詞,每一個都讓人費解。
什麼是低筋麪粉?和家裡的麪粉不一樣嗎?調味?那是怎樣的工序?輸了就從盤子拿出?判斷熟了的標準太不明確了。煮五到十分鐘左右?那個幅度怎麼回事?在哪裡能判斷到?
不不行。烹飪的基礎知識太差,連菜譜都讀不懂。感覺比綾瀨同學挑戰的現代文考試要難好幾倍。
……先把飯煮了再說吧。終究淘米,還有設定電飯鍋之類的我也是能做到。最壞的情況下,隻要有剛煮好的米飯,隻要撒上紫菜、醬菜之類的東西就可以糊弄過去。
把做的工作往後稍稍,從我能做的事情開始。這樣想著,我開始天真地開始淘米。我深知這是在逃避現實。啊啊,水弄得手都涼了。
就在淘完米,設定好電飯煲的煮好時間時,有人走進了廚房。
「淺——村——君」
「奈良阪同學。要喝飲料的話從冰箱裡隨便拿就行了」
「不是。不是那樣,我是來看淺村君的樣子的。你是不是在苦戰?」
「你把相機放在哪裡了?」
不由得環視了廚房內。
「都說冇有偷拍了啊!突然感覺你好像在煮飯,我還以為你不習慣做飯的步驟呢」
「一般不先煮米……和……?」
「可能是因為家庭不同。但米隻要一個小時就可以煮好了,所以我們要從需要預先準備的菜開始著手」
「原來如此……不,真的,我覺得很丟臉」
我原以為隻要看看菜譜網站就能解決問題,但一到看過之後結果卻無法理解術語,意外地可能要花很多時間去查,所以我打算先從理解的步驟開始。我把這些如實地說明。
奈良阪同學點頭說「原來如此啊」,然後轉身回到客廳。
「我說,沙季,剩下的你自己反覆學習冇問題吧?」
「嗯,托你的福」
「那,接下來你一個人努力!我去幫一下淺村君做飯」
「誒?啊,嗯。但是,不能那麼依賴真綾哦」
「好了,好了。讓你們來見識一下真綾醬的主婦力量吧。哦嗬嗬嗬♪」
「好,好的。謝謝你。我很期待」
她用困惑的眼神「盯——」地瞥了我一眼。她眼中映照著的我,表情也染上了同樣的困惑。
「好,就這樣,那我就給初學做菜的哥哥一點指導和鞭策吧」
「啊—……請、請多關照」
奈良阪同學把校服的半袖再折一折,露出兩隻胳膊,我在她乾勁十足,精神飽滿的逼壓下,她那逼近而來的氣勢讓我點了點頭。
我甚至冇能插嘴說,「指導和鞭策都是受指導的一方的台詞啊。」
「那麼,開始吧。想做的料理的概念是?」
「概念……雖然不太明白這個,總之,我想在明天的補考中讓綾瀨同學的大腦好好工作。如果能她好好攝取維生素和蛋白質就好了」
「OK。雖然是例牌,但應該是咕咾肉吧。讓我看看……喔,有啊有啊」
奈良阪同學打開冰箱,從裡麵拿出豬肉。
我突然浮現出個疑問。
「咦,我家裡有能用來做咕咾肉的肉嗎?咕咾肉就是那個圓滾滾的東西吧」
「嗯。要是有炸豬排用的肉就好辦了。但是,即使是普通的排骨也完全好看。也記載著很多菜譜」
聽她這麼一說,我搜尋了一下網站,確實找到了好幾種用五花肉做的咕嚕肉的菜譜。
「關鍵是切肉的方法喔」
奈良阪同學挺起胸膛,就像師父在教導徒弟一樣傲慢自大,但這次她的態度卻讓人無法反駁。
實際上,奈良阪的廚藝堪稱完美。不用看菜譜就從冰箱裡取出必要的材料和調味料,一下子就備齊了。
之後也麻利地處理完肉和蔬菜。
而且,途中還一邊教我。
可能是因為她全都理解了,所以教的方法對初學者來說也很簡單,而且也有實際在手上操作,看著都覺得自己可以做到。
「好厲害。奈良阪同學,就像家庭科的老師一樣」
「誒——,要是能再帥氣一點就好了啊。比如法國歸來的一流主廚什麼的。」
「要是這樣的話,聽上去就像是在說你不擅長教人似得」
「確實!」
啊哈哈——奈良板同學爽朗地笑了。
「但是淺村君也很厲害哦,學得非常快,所以我也變得想教你了」
「我覺得是因為教得好吧。……話說回來,綾瀨同學也很會做菜,難道同級的大家都能做出這種程度的飯菜,隻有我不知道?」
對於自己可能極度不諳世事,我聲音發硬了。
雖說n數2的樣本冇有統計價值,但也能作為假設來考慮。
「啊哈哈,應該冇有吧~。雖然自己說也有點那個,但是我覺得我是個會做菜的」
我小小的不安被奈良阪同學爽朗的笑聲吹散了。
……太好了。
好不容易迴避令人遺憾的不體麵,老實說,我鬆了一口氣。
「我有很多弟弟。父母也都一起工作,家裡也有很多必須要做的事情呢。因為今天是媽媽在家的日子,所以我來到了沙季家,不過,這樣的日子還真是稀罕呢」
「這麼說來,你上個月也來過我家……從那以後,就冇有了呢」
「是的。大概一個月隻能一次吧」
每個月可以自由出去玩一次。同為高中生,這是相當不自由的。
她連成績都這麼優秀,是比阿丸要更得要領嗎,或者說她是個超模的努力家。
因為她情緒太高漲,最近我稍微懷疑她是不是個奇怪的人,看來有必要重新考慮了。
「淺村君你啊,和沙季真的什麼都發生嗎?」
做完咕咾肉的準備後,為了準備味增湯,我照奈良阪同學所教的那樣在開水裡煮味噌時,她毫無前兆地提出了一個樸素的疑問。
「有得話就更加不行了」
「但是基本上是外人對吧?而且也冇有血緣關係」
「如果有戶籍關係的話就出局了。話說回來,為什麼那麼在意我和綾瀨的關係呢?」
「如果你問我為什麼,我很難辦呢。我總覺得,沙季變了」
「那個不就普通的感想啊……」
「是感想喔。誒,倒不如說如果冇有個人感想那要怎麼聊天?」
「……確實」
被感情駁倒了。
在普通的對話中,需要整理邏輯性的隻有像我這樣的溝通弱者。經常自然的像奈良阪同學這樣的人不用磨合,憑直覺和反射就能聊天。
「比如說,沙季香水用量變多了呢。你注意到了?」
「完全冇有」
「太好了。如果注意到的話就有點噁心了」
「請不要提陷阱問題」
我老實地生活真的是太好了。
並不是說同一個家裡住著幾乎和外人一樣的女生,我就不用在意了,但正因為如此,我纔會嚴以律己,不要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也不要在意她的氣味。
「香水的用量能知道些什麼?」
「現在不是夏天嗎?光是走著走著就會出汗,對女生來說是令人煩惱的季節呢。因為不喜歡汗臭味,所以多噴點香水,或者使用擦汗布,或者使用香味濃鬱的洗髮水……嘛,我們做了很多事哦。對於注意外表的女生來說,呢」
「原來如此」
「去年沙季的對策就是擦汗布。實際上,她也冇怎麼出汗,這點對策就足夠了,本應該也不會出什麼問題呢」
「今年卻變多了……」
「冇錯!我覺得她把能做的對策全都用上了。這絕對是意識到喜歡的人而采取的行動!——名偵探真綾醬的直覺這麼告訴我喔,華生君」
「誒?」
「你誒什麼?反應太弱!真是的,我說那麼可愛的孩子可能已經在意你了,你就冇點想法麼?」
「就算你這麼說……因為我隻覺得被她在意理所當然……」
「你看!果然是相思相愛啊!」
「不對」
我用一句話製止了打算擅自炒熱氣氛的奈良阪同學。
「和幾乎等於外人的異性同住在一個家裡,為了不失禮,考慮注意一下氣味也不奇怪吧」
我也會這樣。
和父親相依為命的時候,我睡覺的壞習慣可謂上等,無精打采的眼睛,穿著汗臭味的睡衣也滿不在乎地在家裡走來走去。
但是現在可不行。
綾瀨同學,還有亞季子小姐。在很有可能被兩個幾乎接近外人的女性看到的的情況下,要我暴露出不乾淨、邋遢的樣子,我纔不是這樣的勇士。
——我記得最近考慮過類似這樣的事情。
「誒誒~,真是這麼回事麼」
「奈良阪先生也經曆過的話就知道了。大概吧」
「嗯。……啊」
她不滿地噘起嘴,突然望向餐廳對麵的客廳,彷彿察覺到什麼似的倒吸了一口氣。
她用胳膊肘輕輕戳著側腹,撒歡兒地小聲說。
「你看,現在看見了冇?沙季在看著這邊」
「綾瀨同學嗎?」
她說了後,我看看向客廳。
然後和綾瀨同學四目相對。
“啊”的形狀,一瞬間張了張嘴,視線一下子彆到下麵。
除了眼神的細微變化之外,表情和臉色都冇有任何變化,隻是一如既往的冷峻美女伏著頭,麵向著參考書。
「她不察覺到我們在流言蜚語什麼嗎?而且奈良阪同學的聲音很大」
「是呀。而且我想絕對是關於LOVE的事情呢」
「好的好的,喜歡八卦也到此為止。如果你對現實朋友做得太過火,他們會很鬱悶的」
「很遺憾。沙季早就煩死了。冇有比這更煩人的了」
「我不懂你為什麼要用這個來挑事」
還是不能理解陽光角色那邊的人的心情。雖然她不是壞人,但不能做的就是不能做,所以冇辦法。
這樣做的時候味增湯也做好了,所有的晚飯都準備好了。
我看了看仲,時間快到下午6點半的時候,電飯煲也開始響起提示煮好的電子音。
「Nice
taimin。真綾Cooking的結束時間到了喔」
奈良阪同學一邊用奇怪的語調說著「nice
timing」,一邊取下了做飯時一直穿著的綾瀨同學的圍裙,向客廳走去。
「學習中斷啦,給我好好補充營養,沙季中佐」
奈良阪同學抱著正在學習的綾瀨同學,彷彿撲在了她的背上似的。
大概是一邊聽音樂一邊學習吧,綾瀨小姐摘下耳機,一臉驚訝地說。
「為什麼我突然就有了軍銜?……不過,謝謝。明明是我們家的飯,還得讓真綾幫忙」
「沒關係,沒關係。那麼,差不多到點了,我該回去了」
「誒,不一起吃嗎?」
「雖然是媽媽照顧弟弟的日子,但晚飯還是要一起吃的。這是一個可以品嚐母親味道的珍貴日子呢」
她笑容可掬地這麼斷言道,是家庭關係好的力證吧。
對於從小看著父母不和長大的我來說,她的身影令我目眩神奪。
奈良阪同學用和模仿的軍人腔調相稱的迅速,她手腳利索地整理好行李,爽快地舉起手說「那麼明天見」,打算離開客廳。
在門前擦身而過之前,她「嘿」地露出詭異笑容,用隻有我能聽見的聲音小聲說。
「給你個二人世界♪」
「不,所以我……」
「明天見,拜拜♪」
——不是這樣的,她連給我反駁這句話的機會都不給,便嗖嗖地揮了揮手飛奔而去。
我茫然地目送著她的背影消失在玄關門的另一邊,綾瀨同學站到我旁邊,驚訝地問我。
「怎麼了。難道她說了些奇怪的話嗎?」
「……不,冇事。隻是……」
「隻是?」
「我覺得她真是個奇怪的人」
「那她確實」
她讚同了。
成為兄妹後,最能互相產生共鳴的瞬間,或許就是現在這個時候。
「啊,好吃」
晚上七點。
不管怎麼說,飯桌上還是和往常一樣隻有我們兩個,當綾瀨同學從大盤子裡取出咕咾肉塊放進嘴裡的瞬間,她瞪大了眼睛。
「好耶!」比這樣的喜悅還要先來到我的心中的是「太好了!」這樣的安心感。
「你能喜歡比什麼都好」
「選擇咕咾肉,看來你是在擔心我」
「……好敏銳啊」
果然在日常做飯的人看來,這道菜是能傳達意圖嗎?
「謝謝。那樣的心意,一般來說很高興」
「不客氣。話雖如此,還是希望你能向奈良阪同學道謝呢」
「真綾做的嗎?這些全部」
「不,準確地說是我做的。雖然她在旁邊從頭到尾講解了一遍,但是重要的部分基本上都是不出手讓我來做。……那樣的地方,我覺得她好像有老師的才能」
「我懂。換作是我,如果初學者如果慢吞吞我就會從旁邊把東西搶過來做」
「我知道。實際上,那樣做也比較安全吧」
但是奈良阪同學直到最後都冇有放棄教人的立場。她去保育園當老師,或者說她成績很好,去學校當老師是不是也很適合呢?
一想到奈良阪同學麵帶笑容照顧孩子的樣子,我就覺得很合適。
「學習狀態如何?」
「嗯。托您的福,真綾做的臨時補考問題也完全解決了」
「那就太好了」
「雖然對真綾來說,我學習現代文的方法,繞得太遠了,那樣的話效率不是更差嗎?她這樣驚歎了」
「其實,我覺得這不是最快捷的方法。」
不一定要完全理解出題的文章,隻要理解了表麵上的文意就能簡單地解答。但是,這是一種優化的訣竅,適合這樣的解題方式的人,隻能說是絕對的正確答案,因為有很多人可以偶然解題。
過於周密和病態的邏輯思維同樣與缺乏靈活性有關。綾瀨同學就是這樣的人,對於容許曖昧的情況下解決問題上,她的大腦可能會自動上鎖而不去解決問題。
這樣的她如果想在不允許曖昧的情況下完美地完成現代文的話,不得不用這種繞遠路的粗暴治療辦法。
過去,綾瀨同學曾高度評價好友奈良阪真綾的靈活性。正因為如此,她纔會在班裡受歡迎吧。
據說人有被完全相反的人吸引的性質。如果這樣的話,綾瀨聽說和奈良阪同學處於截然相反的位置上也冇什麼好奇怪的。
還有一件事,我很能理解。
她頑固地堅持著認同多樣性的思考。討厭陳詞濫調和刻板印象,過分在意適當的交流。
我一直以為那是因為她自己因為父親的偏見,看到母親亞季子在精神上受到虐待的樣子,但肯定不止如此。
接下來的一切都是我的預想。這並冇有得到本人的確認,隻是和看熱鬨的本性一樣卑微的推測。
她,大概在反抗。
自己體內也流淌著無法尊敬的父親的血。很頑固和僵硬的思考迴路。不允許曖昧,要麼白要麼黑,以自己的觀點接受一切,傾向於妄下定論。
正因為如此,她纔會頑固地想要靈活地待下去,披著厚厚的盔甲。
……我再次重申,這些話都是猜。
「不用擔心。做得很好。明天的正式考試也一定冇問題」
「……是嗎」
綾瀨同學可能誤會了我沉默的理由,她露出微笑安慰我說。
因為不能把現在的想法如實地說出來,所以冇有特彆訂正。
「我會替你加油的,綾瀨同學。」
「謝謝你,淺村君。儘人儘事。剩下的隻有聽天由命了」
她的手用力握著筷子這樣說著,然後又夾起咕咾肉放到了嘴裡。
好好吃,她這樣說道。
在吃完飯之前,她反覆說了好幾次「好吃」和「謝謝」。
命運的補考。
綾瀨的暑假是自由的時間,還是毫無意義的束縛時間,決定這些的重大局麵終於要到來了。
明明應該是彆人的事,自己卻不認為是彆人的事,這讓我感到很彆扭,但我還是悄悄地掩蓋了那個潑冷水的混蛋感情,我向著努力的義妹送上了真誠的聲援。
——加油,綾瀨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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