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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美小說 > 桂花烈酒,滄海遺寒 > 青牧門(三)

青牧門(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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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落南立刻將手摸進衣襟,掏出一顆藍色鳴煙炮,往天上一打,手拉下撚線的同時往下一拽,那藍色鳴煙炮打到高空後便呼地一收,往下聚攏,如一顆煙球般下落,因為煙氣並未消散,所以,這顆煙球越落越明亮,像一顆矚目的星星掉落人間。

它的意義所有仙門世家都清楚,這是“山河落”——自滅信號。

曾經被髮明用於圍獵惡鬼凶靈。在深山老林中,若與本門走散,不幸遭遇意外,可放此煙彈,方便本家人收拾屍骨,也便暴露凶靈位置。而在五年之前,因天下動盪,門派之間亂殺一瀉千裡無人煙,那時無論青天白日,還是月明星稀,都會有一顆接著一顆彩色的煙彈被放起,繼而墜落,他們放出本門煙彈,以來說明自己即將死亡,不必前來,隻需將人數登記在冊,修煉仙道數載春秋,最後自己黯然死於天涯一角是自己生不逢時,與那紅衣醃臢人共時運怎會不亡!天地昏暗人間血洗,無數人傑被殘殺,英雄凋敝,人們為了紀念那些黑暗日子,將這煙彈命名為:山河落。

而此時白落南放出藍色的“山河落”迴應那顆銀色的“千百度”:屠殺之人正在我麵前,我必定以死拚殺她,不必前來!快快逃走!

白落南握緊滄海寒,豆大的冷汗從他的鬢角左右滑落,他內裡已經崩潰不堪了,心血灌滿了腹腔,他閉緊嘴巴,鮮血還是從他嘴角滲漏出,滴落,破碎。

他展開劍,將昏迷的染亦瑾擋在身後,也把伏人虎的頭踢到後麵。等待煙彈暗淡的時刻,便衝上去搏殺她。

煙彈緩緩而墜,白落南與女子於林道中相對。

白落南啞聲道:“姑娘!不知姑娘何許人也?敢問芳名何字?芳齡幾許?!”

那女子落了地,便站在那兒不停地搖擺頭,不停地四處張望,彷彿有四麵高牆把她圍困住,十分恐懼慌張,像一隻家禽般弓著腰,想要跳出高牆,聽見白落南說話,忽然一愣,將耳朵對著他,似乎在用力聽他說話,繼而,張嘴喃喃:

“席義縣,禿……,二十……”

“什麼!蜥蜴!土?土什麼?”

“席義,禿棠,二十又五,父親名諱禿仁義”

聲音近乎耳語,白落南完全聽不見了,卻在下一刻,他忽感死期已至,再問也是無用了。

不是身體再也扛不住,而是有他人靠近!

他向兩側灌叢林木間一掃,在煙彈的照耀下,有六七個高大的人影在昏暗的林間飛走,那些人渾身也纏繞著滾滾黑煙。一人就足以滅門,又來七個人?

隨著那些人慢慢飛越靠近,林間傳來他們雜亂的談話聲,竟然是奇怪的話語,一個字也聽不清,隻能判斷是七個男子,每個人的眼睛都緊緊盯著白落南。這時,不僅那女子立刻挺著了腰,恢複狀態,而且滄海寒的劍柄一下子冷了下去。

“滄海寒!”白落南慌忙呼喚它。滄海寒聞聲登時一震,劍柄升溫,銀龍攀附的劍柄上徒生一縷藍絲,一路攀岩,緊緊纏繞在白落南的手腕上。

這是每柄劍的劍魂,劍魂出體,便是認主,全權交命於主人。

“好!今日你我共生死!”

白落南不待那七人有何舉動,怒吼一聲,提劍一掄,劍影似傘遮蔽月,手腕翻轉,劍氣登時狂放,掃射四方,解落林中葉,蒙開天地花。

七人話語一停,同時發出一聲尖爆的怒吼,一併飛撲而來!

白落南揮劍劈開一人的胳膊,扭身飛踢另一人的頭顱,落於其後,不待其歪倒,劍身猛然向後刺去,直入其體!刹那間,前麵突然竄來一把水劍,撲嗤一聲,已經插進白落南的右腰裡!

白落南吃痛,呼得倒吸了一口冷氣,抽出滄海寒,右手猛然運力,一把劈開那男子持的水劍,左手拔出斷水劍,血直接噴射而出!左手如同射標般反手將斷劍回刺進那人的脖頸!光影一閃,左側又刺來一柄水劍,他側身忙避開,然而,劍已穿破他的藍袍,觸及肌膚,那人劍柄翻轉,往他體內橫去,力度極大,下手極為凶殘,生要把白落南攔腰砍斷!

他往右側極力避開,留神後方,一腳踹開後麵來者的飛撲,同時用滄海寒噔一聲,隔住衣內的水劍,身子向前兩步猛撲,滄海寒斜刺出,未挨及那人,劍尖旁便閃現出七八根如手臂般粗細,長有三尺的寒冰柱,幾聲悶響,狠狠把那人紮進了地裡。

左腿一下劇痛麻木,已然中劍,身後人拿著刺穿他小腿的水劍就要活活往上抬,生要劈開他,白落南大驚,甩出滄海寒,砍向那人,把那人從腰部截斷,上身一陣翻滾。

突然,一直在一旁觀看的女子忽然現身到白落南跟前,伸手猛地給了他左肩一掌,直把他拍得身裂骨碎,再也支撐不住了,巋然倒地。

白落南一邊掙紮要起身,一邊揮劍阻擋四麵八方的水劍暗掌。

熱浪不停地從劍尖上一淌而下,如同一缸烈酒澆灌,劍柄如火炭般滾熱,連出劍的藍色鋒芒都隱隱有紅流波動,白落南以為它見血殺瘋了,不作理會。

就在這時,那女子突然發狂,較比其餘四名男子更為凶猛,一把抓住滄海寒的劍身,完全不知痛,不知哪來的洪荒巨力,一把把滄海寒拽起,拋遠!因劍魂拉扯,白落南隻覺手臂要脫臼!

白落南心裡一呼:不好!

隻見,眼前好幾個黑影就往他身上撲來!

這時,左側一陣狂風捲起,風跌跌撞撞跑來,撿起地上一片殘冬留下的大枯葉,一把胡在了白落南臉上!

這枯葉像一隻脆殼星星,五角分明,正正蓋在了他的臉上。

也好,不用看見了,白落南心想。

他靜靜躺在地上,天邊還未發亮,月華漸收斂,正是最黑的時候。在土裡憋了很久的春芽剛冒出頭,覆著一層漙漙露水,白落南散開的髮絲就潑灑在這一簇簇春意裡。

隻聽,麵前一陣悶哼,還有噗嗤噗嗤的劍入腹腔的聲音。白落南嘴角不由漏出笑來,這跟過年殺羊殺豬一樣,還怪熱鬨的。

過了半晌,他將葉子拿開,眼前已經空無一人。

他手腕牽引著劍魂。滄海寒撲起來,立在地上,撐著他站起身來。

白落南已經無所謂了,眼睛在流血,鼻子,耳朵也在流血。

他直起身來,一個高大的黑衣人站在他不遠處,背對著他。

那人身旁倒著四五具屍體。

內鬥了這是?

白落南提起劍,用儘最後力氣向那人背後砍去一道寒刃!

那人一側臉,白落南還未看清,寒刃之氣已經在一瞬間被抵擋,甩到天上去了!

寒刃之氣呼地一下子衝上了樹梢,隻見,狂氣抹殺掉枝與葉最後一絲遊魂牽絆,萬點枯葉在一瞬間被擾亂,嘩嘩啦啦的如鶯聲啼碎,一陣亂叫。漫天葉片說來就來。

風理情狀,葉墮風絲揚,竟紛紛擾擾地從白落南身後,淋漓儘致地吹向那人。

那人扭轉過身,不被殷勤的,輾轉周側的彩葉所吸引,隻是站在彎彎曲曲的林道的儘處,看著白落南。

白落南因為葉片飛舞不斷,看不清那人的麵貌,不禁移動身子去看他。卻見,那人並冇有黑煙纏繞,隻是一身粗布黑衣,手裡提著一柄裹著舊灰布的長劍,麵容因為隔得太遠看不大清楚。

不是那七八個歹人啊,另是他人。看樣子,不認識,應該是路過出手的。

還是個路過的高高手啊。

不管他如何受傷,但是滄海寒的威力他再清楚不過了,剛剛他已經使出了平時的六七分勁兒,並且是背後攻擊,那人竟然可以輕輕鬆鬆用一柄舊劍擋回來,這世上能夠與滄海寒匹敵的劍屈指可數,這人所使的又是哪一把?

然而,白落南這時耳熱眼花,知道大限已到,不願再探明什麼了,一時竟心情輕鬆,嘴角勾笑,“這最後還整個十裡紅妝一樣。”

抬眼,瞧著燦爛熱烈的欒葉楓花從自己身後唰唰地奔向那人,轟轟烈烈得如一河河星淌,一袋袋螢轟,一瀑瀑蝶雨,他輕聲道:

“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要嫁給他呢。”

他用手指抹了抹眼角淌下的血,用手背摁了下鼻子漏出的血,左手捂著右腹的傷口,右手撐著劍一瘸一拐地向那人走去。

一邊走,一邊斷斷續續道:“多謝遊俠,鄙人不才曾傲視群雄,不料今日才得一見真英雄,江湖風雲鄙人算是儘了,遊俠自己要多多保重。”

白落南並未做他想,那人算是自己死前見的最後一個人了,說一些感想回憶話,好歹還算死得工整體麵。

“少俠,經年辛苦了。”

一句沙啞,帶有一絲哽咽之感的話忽然逆著清風飄來。

白落南聞言,一時心動,自己隨口一說,那人還當真迴應他了。

白落南抬頭想看看他,不想,眼睛已經看不清東西了,那人明明就站在他眼前,可是又似乎離他那麼遠,一片模糊,隻剩下一個高大飄逸的身影。

白落南苦笑道:“不辛苦,心之所向,凡塵之事紛紛擾擾,誰也說不清,我也無心去聽了,隻願一心向我之獨所喜,獨所好。咳咳咳……我說多了,要趕緊走了,不然,不然,回不到家了……”

枯葉被踩得一聲又一聲哢嚓作響。

突然,隻聽哐噹一聲,一把泯滅了光彩的藍色寶劍葬倒在這片葉海中,

白落南閉上了眼睛,他最後終於看見了,林道儘頭,西北方向,那一片無邊無際的平野之後的巍巍大山,那片山抹微雲,天連衰草的地方,那就是他離開了兩年的家。

除此之外,他還看見了一雙細長,有些熟悉的眼睛,撲到他身前,摟住了他快要摔倒的身體。

浮浮沉沉,

浮浮沉沉,

他死了,似乎又冇死。

浮沉之間,一雙冰涼的大手悄然覆住他的脖頸,不斷用力要攥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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